近期关于特朗普政府关税政策影响的研究报告陆续出炉，提供了更清晰的观察视角。

一方面，卡普兰集团结合多方数据指出，关税的落地可能显著增加普通美国家庭的生活成本，高利率环境下的信贷消费会进一步放大这一负担。另一方面，KBRA 观察到的四月零售数据增长乏力，以及塔吉特、沃尔玛等零售巨头的业绩预警，反映了消费者在不确定性下的支出变化。

企业端同样反应显著，安联贸易的全球调查表明，多数企业对贸易前景持谨慎态度，正积极寻求供应链的多元化布局以应对风险，中美贸易联系出现调整迹象，关税政策正在消费端与供应链端引发连锁反应。

消费者的支出模式摇摆不定，反映了他们在四月份关税风波中经历的动荡不安。

对于贸易政策而言，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于 4 月 2 日宣布对美国主要贸易伙伴征收一系列新的两位数关税——紧接着又在次周改变决定，将这些“解放日”关税暂停三个月。

信用评级分析机构 KBRA 的一份新报告指出，美国未来与全球经济联系的不确定性，加剧了消费者的谨慎态度，并助长了市场波动。

随着包括对中国最严厉关税在内的多项关税暂停，该机构写道，“零售活动面临的阻力已有所缓解，但随着谈判持续，可能会再次加剧”，并援引财政部长斯 Scott Bessent 的断言，即惩罚性关税未来可能恢复。与此同时，许多零售商已公开表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将增加的成本转嫁给消费者。

在此背景下，四月零售销售额环比增长 0.1%，而三月份修正后的增长率为 1.7%。不过，总体零售销售额较去年同期增长了 5.2%，且消费者价格指数（CPI）通胀率连续第三个月下降至 2.3%。

在 13 个零售类别中，四月份仅有 6 个类别的销售保持了相似的增长轨迹或有所增长。尤其是服装行业，销售额较上月下降 0.4%（三月份曾增长 1.1%），不过四月服装销售额同比增长了 3.5%。杂货店销售额较三月份下降 2.1%，而销售体育用品、业余爱好用品、乐器和书籍的商店销售额环比下降 2.5%，降幅最大。

这与许多知名品牌和大型零售商报告的低于预期的收益情况相符。塔吉特（Target）上一季度净销售额下降 2.8%，并且该连锁店现在预计本财年销售额将出现低个位数百分比下降（此前曾预测净销售额增长约 1%）。

与此同时，沃尔玛（Walmart）也坦承自特朗普宣布关税以来所受到的冲击，其首席执行官 Doug McMillon 表示：“更高的关税将导致更高的价格。”

随着与越南、中国、英国等主要伙伴贸易谈判的推进，五月份金融市场已从四月的低点反弹——该机构写道，这“预示着消费者信心和零售销售的韧性向好”。

四月份的结果喜忧参半，但显示出一定的微弱韧性。KBRA 分析师表示，如果贸易环境持续动荡，这种韧性“可能不会持久”。以微弱优势控制国会的共和党人看好减税前景，他们表示，关税将是推动减税的引擎。KBRA 写道，持续推行激进的关税政策可能导致通胀上升，同时拖累经济增长，促使消费者缩减开支。

以“保护美国产业”之名，对等关税在国际贸易中掀起巨浪。但这些关税却可能成为对消费者的一项“隐性税”，使本已捉襟见肘的家庭收入雪上加霜。

卡普兰集团（Kaplan Group）的最新报告揭示了这一情况。报告显示，面对成本上升，消费者正增加信用卡使用并累积更多债务。如果特朗普的“对等”关税在 7 月 9 日全面实施，财政不稳定的风险可能进一步升高。

卡普兰综合了美联储、劳工统计局和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数据，通过将这些数据与关税成本估算值对比，报告发现，美国家庭平均每年可能因额外关税多支付 1200 至 3000 美元。

这一估算包含多重因素。首先，在新关税生效前通胀已然抬头，一月份达到了 3%。随着部分关税已生效而其他关税仍在酝酿中，卡普兰集团分析师认为消费者正越来越多地依赖信用卡，“不是为了购买奢侈品，而是为了购买必需品”。

与此同时，信用卡债务、以及已攀升至 22% 以上的利率也在增加。截至一月份，循环信贷以 8.2% 的年化速度增长。这意味着今年积累的债务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难偿还。

“关税不仅直接提高了商品价格，当消费者用信用卡为这些购买融资时，还会产生复合成本，”该集团写道。

在低关税情景下，美国家庭平均关税负担可能在 1200 美元左右徘徊；但如果消费者使用年利率（APR）22% 的信用卡，成本会急剧上升至 1400 美元以上。在高关税情景下，前景更为黯淡，成本可能攀升至 3000 美元。加上利息，如果消费者在 2025 年使用信用卡购买必需品，债务可能接近 3700 美元。“这种复合效应将一次性的成本上涨转变成了长期的财务负担，”卡普兰集团写道。

高息债务可能迅速“滚雪球”，导致月供超出家庭承受能力。如果物价持续上涨而债务继续累积，经济衰退的风险将急剧上升。“消费者债务上升，加上关税驱动的通胀，可能会减少家庭支出——而家庭支出是美国经济的主要引擎，”报告称。

消费者已经缩减了非必需品的购买，持续的经济不确定性可能进一步抑制他们在旅游、餐饮、娱乐以及零售等方面的消费。

受影响的不仅仅是消费者——出口商也因快速变化的贸易政策和反复无常的消费者信心而信心受挫。

在安联贸易（Allianz Trade）三至四月进行的全球调查中，五分之三（60%）的公司表示，他们预计特朗普的贸易战将带来负面影响。这一结果具有全球性，接受调查的 4500 家来自中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波兰、新加坡、西班牙、英国和美国的公司均表现出更为黯淡的预期。

42% 的出口企业认为未来一年营业额将下降高达 10%。不到一半的受访企业预计未来 12 个月会出现正增长，相比之下，在 4 月 2 日关税宣布前，有 80% 的企业预计会有增长。

更有甚者，27% 的公司表示准备因关税成本上升而暂时停产，32% 的公司则积极打算停止进口或将制造业务转移到海外以规避关税。

尽管与中国达成的临时贸易协议已将关税税率从四月份宣布的三位数水平降低，但中国制造商品的平均进口关税率仍徘徊在 39%——远高于特朗普第二次就职前的 13% 平均水平。安联分析师认为，美国企业可能继续采取提前囤货的策略应对，同时调整运输路线以控制海关成本。

在中国关税生效前，高达 79% 的受访公司争分夺秒抢运订单，其中四分之一甚至在去年 11 月总统选举前就已开始行动。调整运输至其他市场是另一项策略，这一策略如今因运输成本下降（自 2025 年初以来暴跌 50%）而得到加强。

随着贸易紧张局势让决策者焦头烂额，他们将成本转嫁给了客户和供应商。尽管总统近期似乎更愿意与全球伙伴达成贸易协议，但价格上涨不可避免，54% 的美国公司表示无论如何都计划提价。

企业也在推卸关税责任，试图将成本转嫁给供应商。安联调查显示，全球范围内的偏好正转向“完税后交货”（Delivered Duty Paid, DDP），这意味着卖方需负责管理物流和成本（包括关税），直至货物送达买方指定地点。

即使特朗普在解放日宣布的两位数关税率在未来几周或几个月内降低，整个贸易战风波仍可能加剧供应链多元化趋势。约三分之一的受访者告诉安联，他们已开始探索新的出口和供应市场，近三分之二的企业计划在未来这样做。

分析师认为，对于融入全球供应链的公司而言，地缘政治风险和贸易紧张局势正在“引发重组”。超过半数（54%）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认为这些因素，加上业务所在国的社会动荡，是其供应链面临的最大威胁。

甚至在四月关税争端之前，34% 的公司已经确定了海外制造和供应的新地点，59% 的公司则计划这样做。供应链更长、更复杂（以及海外生产更多）的美国公司更为积极：60% 表示已找到新的采购地点进行转移。

许多公司有动力通过将更多采购业务撤出中国来降低风险，即使目前存在 90 天的贸易休战期。约四分之一的美国公司越来越青睐西欧（4 月 2 日前仅为 11%），同样比例的公司则转向拉丁美洲（4 月 2 日前为 9%）。值得注意的是，亚太地区的吸引力有所下降，仅有 34% 的受访者表示计划在这些国家进行采购多元化（而关税宣布前为 61%），这很可能是因为中国深度融入了区域供应链。

值得注意的是，在美洲有供应链的中国公司更不愿意深化与这些地区的联系，它们日益将目光投向西欧和其他亚洲国家寻求解决方案。39% 的受访中国公司表示，他们正考虑将业务转移到亚太地区。

安联数据显示，在中美关系的两边，出口机会都已减少。美国企业表示，其对中国和东亚的出口预计将从 21% 降至 10%（尽管原本已处于较低水平）；而中国企业对出口北美市场的兴趣则从 15% 骤降至 3%。

“尽管近期出现积极进展，但贸易战仍在持续，贸易政策的波动性意味着脱钩（decoupling）很可能将逐步延续，”分析师写道。